我就坐在老婆婆賣茶的攤子上與她聊天,這是一個再也尋常不過的攤子,就像在觀光地區經常可以看到的那種攤,只是簡陋些罷了。今天有來自北方的寒流,天氣很冷,尤其是在這高海拔的地方,原本只想討杯熱茶喝,暖暖身而已,因為壓根也沒想到這種尋常攤子會擺有什麼好茶。
俗話說:「拿人手短,吃人嘴軟」,於是隨口關心地問:「阿婆啊,天氣這麼冷,在這裡作生意要穿保暖些喔..」。
她笑著回聲:「按致謝!」〈客家語,謝謝的意思〉,手裡忙著泡那3包1000的茶,招呼逛攤人喝茶。說句老實話,茶湯有點苦澀味,入口喉韻不足,難喝,賣3包1000價錢也算是很公道。
這裡攤販多,也許是下午近黃昏時了,逛攤人並不多,偶而也只見伸手來端杯,喝一口茶就走開的人。
此時茶攤桌上擺著一張紙折的牌子寫著『老茶』二字正映入眼簾,我隨即問說「阿婆有老茶賣喔...」,她回說「沒什麼人會買老茶啦,都是住這裡附近的老人家偶而買回去喝,只擺1斤...,你喝普洱嗎?若喜歡,就請你喝這老茶...有40多年了喔。」,見她回頭拿出一鋁箔包裝,就順手剪開,我心想阻止都來不及,也許真是客家人好客,我又怎能謝此好意呢,..
茶攤生意冷清,阿婆專心的傾出茶湯,並說了「這老茶沒有新茶的清香味喔,只有陳皮香、甘甜的喉韻,這裡的老人家都買他用來治咳嗽。」
...只見那琥珀色茶湯從透明玻璃壺中緩緩流出,杯中茶湯清澈無比,色澤呈現了層次感,這泡茶引起了我的好奇,茶湯入口,便讓我驚為天人,那入口極為滑順的醇厚感覺,回甘帶甜的濃郁喉蘊,更是讓人有股莫名的感動,....這等老台茶,真是可遇不可求啊,竟是出現在這鄉村野地。我二話不說,也沒問價錢,阿婆這1斤就先給我吧!!!
原本該趕路的我,並沒有急著要走,決定想探清楚這茶的底。
阿婆說她世居在此,夫家的祖輩就有種茶,以前種茶的日子過的很清苦喔,鋤草、施肥、修剪、採茶、烘培都要自己來。但那時一斤茶只能賣到新台幣2塊半,一年收成下來,連吃飯都要成問題。三個孩子相繼入學,讀書也要錢,那時望著做出來堆積的茶,真是愁啊...。
因此農閒時,每天清晨4點起床爬山涉嶺到汶水的白砂場工作,夫妻倆人的一天工資可以賺240元,喔,...那是要賣100斤茶才有的錢,於是為了孩子,只能將茶園交代給鄰人照料,生活才慢慢得到改善,幾年後老公過往,更是無力種茶了。
後來兒子長大,依然對種茶有興趣,但當時南部茶價格好,所以兒子就到嘉義瑞里、阿里山等地種茶。大家都喜歡喝新鮮的當季茶,之前夫妻倆留下來的一些舊茶沒人要,就一直保存在老家至今。
大概3、4年前才又發現這堆舊茶,就讓會製茶的大兒子幫忙整理一下,她說,如今這些茶也就賣剩這麼10幾斤了,七十幾歲賣茶的老婆婆說著年輕時種茶的點滴辛酸。
苗栗是客家族群移居來台的聚集地之ㄧ,苗栗獅潭鄉也是台灣早期北茶的主要產地之ㄧ,以烏龍茶、東方美人〈椪風茶〉為主。
客家的採茶歌很美、很動聽,但真實的生活裡,種茶很辛苦,生活更是清苦。只是客家人勤奮、節儉的傳統,即使山裡再苦的生活,也會想辦法撐下去。
看到這泡40年的烏龍老茶,也讓我回想起小時候家中祖輩們喝茶的情景,台茶除了零售,幾乎都是被茶廠收去做出口外銷,沒有保存成老茶的習慣,能遇上這40年以上的陳年老茶,保存狀況又好,心中自有一份難捨的情感。
我忍不住地說..阿婆,這老茶您賣的辛苦,剩餘的10斤茶全給我吧,我買來幫你賣,..
這是今年元旦假期,在遊苗栗獅潭時的一段奇遇,也為有機緣買到這陳年老茶的茶友們道謝!!!
文章標籤
全站熱搜
